这是一部充满了背叛,决裂,阴谋与流血的小说……惟其残酷,惟其冷厥,却异常真实,开篇出来王儇待字闺中,尚是郡主之时,叙述重心多在女主人公的伶俐娇俏之上。在细细描绘阿妩生长的繁华贵胄之环境,小儿女间萌动的心曲情谊之外,却格外多出不少关于士庶之分,各门阀世家的背景等等闲笔。初读之时颇为有那么点不悦,似乎原该畅快淋漓的故事,为这插足的闲笔阻滞了许多。却不料随着故事的步步推进,方能体味此处用心。若非这诸多闲笔的铺垫,后面层层紧凑起来的乱世争雄便有风云突起过于突兀的感觉了。一段放在历史里展开的传奇,在历史感的营造上,是颇需要叙述者下工夫的地方。首当其冲,便是没有哪一桩事件是完完全全突然而起的。这里的闲笔,一伏王儇之性格成长的契机——单纯之外表下也见惯朝中起落;二伏萧綦之崛起的契机,浮华温柔的帝都靡靡弱弱中,兵权却旁落他处,颓势隐现。再细细寻索,文中闲笔远非此一处,处处观之,都并非脱离主题的落空之笔。
“ 今年八月十三是我十五岁生辰,也是举行及笄之礼的日子。
我的及笄礼由皇后和晋敏长公主一起主持,太子妃率诸内命妇前来观礼,京中各大望族的女眷都送来了礼帖。
明堂之上,我穿着五重繁复的华服,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玉阶,在王氏历代先祖挂像前,屏息跪下,双掌交叠,平举齐眉,深深俯首叩拜。
我的母亲,晋敏长公主,身着杏黄鸾纹织金裳,额前凤坠摇曳,映出她眼中泪光晶莹。
华服盛妆的皇后,我的嫡亲姑母,款款步下凤座,含笑凝视我。
母亲亲手为我挽起长发,层层叠做高髻。
姑姑将一支御赐八宝琉璃旒金簪插进我的发髻,用十八枚硕圆珍珠缀起的月牙环,束起我齐眉发缕,露出光洁前额。
母亲噙泪微笑,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在礼官念颂声中,跪拜祖先,跪拜皇后,跪拜父母兄长。礼成,我款款起身,扬起脸庞,环顾四周。
满堂华彩之下,众人寂然无声。
高烛华灯,将我的影子投在明亮宫砖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
我徐步走过的每一处,牵引诸人迷离目光,令礼官忘记了唱礼。
独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所有光华,汇集于我一身。
迎着众人目光,我微微扬起脸庞,孤独而骄傲,无依而自豪。
生平第一次,独立于众人之前,再没有父母兄长站在前方,为我张开庇护的双臂。
这一刻,所有人都离我如此遥远,只留我伫立于此。”
然而幸福不久,一场政治交易让她远嫁宁朔,沙漠飞扬的古战之地,没有家族的庇护,没有亲人的相伴,她九死一生……原来不过是至亲之人的背叛!!计在攻心。既是一代开国帝后,能夺天下之人,必是胸中有丘壑的厉害角色。谋略,是字里行间,除了二人情比金坚之外,最吸引读者的因素了。无论是烽火浴血的临阵拼杀,还是宫廷生存下的勾心斗角,处处渗透着这两字的踪迹。相比夫妻二人的谋略之术,萧綦手段老辣,细密隐蔽;王儇则轻描淡写,善于攻心——也许比较之下,手段高低,伯仲之间;不过个人看来,怕是那为妻的略胜一筹。夺城之战,一番试探,三言两语,不仅成功诱降,脱离困境,更反客为主,夺下整座城池,赢的漂亮之至。家室之中,或俏语戏谑,或温言解语,挽住一代雄主之心;或绵里藏针,或冷若冰霜,针对威胁,应对自如,轻巧巧四两拨千斤。乃至最后精巧设计,既护卫夫婿成就大业,又保得故人安全抽身。有道是:攻心为上,这可称是女主的过人之处了。
“ 刹那肃然之后,全场齐声高呼,“杀--”
一片杀声如雷,刀剑齐齐出鞘。
就在这一刹间,异变又起!
一点火光挟尖促声直袭萧綦马前,萧綦策马急退,火光落地竟似雷火弹般炸开,碎裂的石板四下激飞。几乎同一瞬间,周围兵将群中,几条人影幽灵般掠出。
刀光乍现,一道黑影凌空跃起,兜头向萧綦洒出一蓬白茫茫的粉雨,漫天石灰粉末铺天盖地罩下,左右两人就地滚到马前,刀光横斩马蹄。
石灰漫天里,枪戟刀剑,寒光纵横如练,卷起风怒狂潮,直袭向横剑立马的萧綦。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
然而比这一切更快的,是一道墙--盾墙,冷光森然的黑铁盾墙,仿如神兵天降,铿锵乍现!
五名重甲护卫,自乱阵中骤然现身,行动间迅疾如电,长刀出鞘,手中黑铁重盾铿然合并为墙,于千钧一发之际挡在萧綦马前,如一道刀枪不入的铁墙,阻截了第一轮击杀。
一击不中,六名刺客当即变阵突围。
众护卫齐声暴喝,盾影交剪,刀光暴长,形成围剿之势,与刺客搏杀在一起。
忽一声怒马长嘶,声裂云霄,萧綦策马杀出重围。两名刺客厉声长啸,飞身追击,其余刺客俱是舍了性命,近身格杀,招招玉石俱焚,硬生生将一众护卫缠住,为那两名刺客杀开一条血路。
那两人一左一右扑到萧綦身侧,铁枪横扫,方天戟挟风袭至,欲将萧綦刺于马下。
谁都未能看清那一刻,死亡是如何降临。
只见场中骤然被一道惊电照亮,寒光飞起,一片耀人眼目的亮。
--刺客的剑,是血溅三尺;将军的剑,却是一剑光寒十四州!
电光火石的一击过后,萧綦连人带马跃过,风氅翻飞,长剑雪亮。
方才交手之处,一蓬血雨正纷纷洒落,两名刺客赫然身首易处,伏尸当场。
而此时石灰犹未全部落尽,白茫茫灰蒙蒙的粉未,夹裹了猩红血色,犹在风中飘飞,落地一片红白斑斓。
伏击、交锋、突围、决杀,刺客伏诛--只在瞬息。
“豫章王妃在此,谁敢妄动--”
忽听一声暴喝,声震全场,竟是从校场南面烽火台上传来。
我心头一震,眼前掠过临行前扮作宫装的小叶,恍然望向那烽火台上,果然见一名红衣女子被绑缚在高台,身后两人横刀架于她颈上。”
经过了硝烟,再次回到王城,回到从小生长的地方也早已是物是人非,等待她的竟然是一场又一场的权力之争……
文章很有看头,情节描写细致入微,心理描写更是惟妙惟肖,没有太浓郁的情感,只有乱世中的生死相许,没有小情小爱的温馨渲染,只有充满血肉冷刀的入骨刻画。美中存憾。自来言情有定律:若非欢欢喜喜成良缘,便为凄凄惨惨泪双垂。《帝王业》却跳出绳索——在一切都得尝所愿后,饶是让一双知音先后离世,到底共享繁华,白头偕老成为了梦里的空中楼阁。这样的结果,颇有那么些哀而不伤的气韵,读之虽难免唏嘘,更添几分无常感慨。遥想:这等人中龙凤,这般算计经营,霸业,恩爱,知音,在生命的尽头之时,一切烟消云散,美耶?憾耶?原来最终的胜者,不是帝王将相,不是神仙眷侣,只是命运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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