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林天,是你。
有些遇见,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却从未发生。时间久了,心防松了,而那个人却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突然跳出来,如此,吓一跳的不单单是好久不见了的人,还有那些渐渐静寂下来的陈年旧事和单薄心事。仿佛受了惊吓的粉蝶,在花间扑棱棱地飞来飞去,久久不知道停歇在哪朵花上。
再见到钟非,已经是6年之后。
我围着毛绒绒的大围巾,把鼻子和嘴巴捂得严严实实,呼出的哈气在蒙在眼镜片上,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漫天的大雾。
鸿言哈哈地笑着,替我摘下眼镜,草草擦两下歪歪扭扭地给我戴上。我瞪她一眼,伸出戴着连指厚手套的右手扶了扶眼镜,并暗地里做了个鬼脸。
两年没见,这丫头只是外在像模像样起来,不说话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个温婉细致的小女子。初看到她欲语先羞的小脸时,虽然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我还是犹疑了下。就是这一犹疑的时间,噼里啪啦的话就像她怀里随着激烈的动作跳出包装袋的爆米花一样在我眼前炸了开来。
隔着围巾,我模糊地说:“走了走了,冻翻了要……好啦,别装得这么依依不舍的,再拽我围巾我就折回去把那盒蛋糕带走!”
闻言,正笑嘻嘻地扯我围巾的某臭孩子赶紧甩甩手,送得更殷勤了。
“嘿嘿,路上小心,下次再带蛋糕的话换抹茶口味的,巧克力的我怕长胖……”
“怕长胖我下次干脆空手过来不就得了,省得讨好不了你还要背负影响你减肥大业的恶名。”
“什么啊什么啊,哪有大过节的去人家串门不带礼物的道理啊,阿姨都没教过你么!”某人张牙舞爪地抗议,激动得都快破音了。
“……”
我瞟瞟屋里放蛋糕的方向,抬起下巴眯起眼睛。
“……且,小气鬼。稀罕。……好吧好吧我错了我错了那盒蛋糕我垂涎死了你要拿回去的话得连我一起带走!”
趁翻白眼的间隙我瞟向右前方脚步慢慢缓下来并有停下趋势的黑色影子。
“言言,能不能不要每次见你你都这么激动。这么冷的天还那么精神。……同学?”
清冷的声音传来,两秒钟的恍惚之后,我随即准备好礼貌的微笑,转身,抬眼,然后……一眼望进跳跃着亮光的眼眸……
那人细碎的额发乖顺地垂下来微微挡住眉毛,眼睛稍稍眯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话吐出的哈气氤氲在脸前,使得他整个神情显得温润懒散。
我慢慢顿下呼吸,仿佛站在大风里,双手先是冰冷,然后又莫名地灼热起来,手心甚至微微地泛出汗意。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秒钟,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怎样让肢体动作上。
回过神来,我暗暗把心慌压制住,那些演练过无数次的对话像电影快进一样在我心里飞快地闪过,可是,是默片。
原来,无论我准备得再怎么充分,试卷上还是会有让人瞬间惊慌失措的简答题。
我抿紧嘴唇,让笑容一点点扩大,然后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脸上的围巾困难地扯到下巴,顿了顿,又扯上去一些些遮住僵硬的嘴角。
“……嗨,钟非……好久不见。”
对面的人短暂地怔了下,然后缓慢地勾起唇角,笑容渐渐漾满整个脸庞,眼睛眯得更厉害,接着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启唇低低地笑出声来。
“呵……林天,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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