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玉殒 (一)千乘万骑西南行
小雨淅沥,车声辚辚,随行兵士无精打采,个个面有饥色。
算来离开长安城大明宫不过才一天两夜,曾经的莺歌燕舞仿若隔世。半梦半醒间,玉环轻唤贴身侍女:“绿云,绿云,还有从宫中带出来水么?”
靠着车壁假寐的绿云惊醒,连忙过去扶起她靠在锦团上,回道:“还有一点,我去给娘娘拿来。”
润了润口,略长精神,玉环抬手欲掀起竹帘,问:“我们行到哪里了?什么时候才停车休息?”
绿云轻轻按住竹帘,把玉环的手放回锦被中说:“娘娘,您风寒未愈,小心再受凉。娘娘忍一忍吧,刚才高公公奉陛下之命过来探望,说脚程快的话,到达一个叫马嵬驿的地方就能停驻安歇一晚了。娘娘,这两天一路颠簸,您都没吃多少东西,这样对病体不好。粗茶淡饭虽不好下咽,您总得有力气康复才行呀。”她又张了张口,还是没敢说,现在的杨玉环已经比三天前在宫中时消瘦了一大圈,加上患病,显得花容憔悴。
玉环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高公公有没有说陛下可安好?他进膳了么?”
绿云微微笑了笑,饱满的苹果脸上现出一对酒窝:“娘娘放心,陛下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底质依然很好,当年戎装铁马生涯的英雄气还在呢。高公公说,陛下和杨大人陈将军他们一同商议一同吃干粮,精神还不错,就是挂念您。娘娘还是多休息一会吧,夏日里感染风寒更要好好养着,何况现在还落雨,有些反常的阴冷。”
玉环一边听,一边温顺地任绿云又扶她躺下掖好被子,听着车外的雨声和马蹄声,心里无法平静。雄姿英发的三郎,她有多久没有亲眼看到了?不过,当年那个策马疾驰的身影,始终牢牢铭记在她的心里……
那一年正是初秋,整个长安城四处弥漫着菊花醒脑的香气,金、粉、白、紫各色争奇斗艳。在马球赛场上,三郎身着骑装,风神俊秀英姿飒爽,驭马奋勇迅疾,挥杆果断有力,气势丝毫不输在场的年轻臣子们。在观看席上的她心情因比赛情势紧张又激动,时而欢呼,时而担忧,仿佛自己也身处其境参战其中——而陛下正是自己在赛场中的化身。只是,那时她还是寿王瑁的王妃,皇上的儿媳。
轻叹一口气,却抑制不住思绪继续飞回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