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原创大赛之红线姻缘——玉娘

钱元四年，皇城脚下有一再普通不过一屠户女儿姓范名玉娘。一日，她爹从外救了一名昏迷的男子，一问这原是金科落第的考生，被路边纳凉的范老爹开解，并应邀在露天下喝酒吃肉。谁知这书生身体孱弱，过了暑气，竟忽然晕倒。玉娘最烦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瘦弱书生，天知道他们多喜欢“之乎者也”，明明瞧不起他们粗人，却还喜欢在她走在街上时偷看。书生茫茫然醒来时，就看到的是这幅场景：又粗又黑的发辫随着动作起伏，不断亲吻一位丰润秀美的姑娘的手臂，姑娘的嘴里却不断说着“脏死了”等字样。“请问。。。”声音唤起玉娘的注意，她转头看到书生殷殷的眼神，破天荒的没有产生厌恶心理，脸一红，捡起手中物，“你一辈子没洗过衣服，你这外袍都脏死了！”书生一听，竟笑了起来，“大妹子，我姓勒，多谢了！”玉娘唤来范老爹，问起他的来历才知道，勒书生父亲也曾是台甫一级官员，在前朝皇帝手上坏了事，查抄了财产，他本想着靠本事和旧情打点取功名，都已经说好了的事，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却落了空。“原也是个贵公子啊，听你说也没什么亲人，可这恩科三年一届啊，那你咋打算？”范老爹关心问道。“爹，哪有人病没好就问出处的？”玉娘端来面条和药碗，“病好了自有打算，实在不行帮俺家记记账，管个三餐，到时候再考去！”


勒书生就在玉娘家住下了，每日读书写字，帮着范老爹一家做做活儿，竟过得很融洽，特别是和玉娘在一块，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快乐。因玉娘不读书，却极有主见，有些道理，经她嘴里说出来竟让他敬佩。一日，勒书生与玉娘采买，路遇另一落第书生，该书生得了疯病嘴里喊着：“我中状元了，我中状元了！！”玉娘说：“状元是什么东西？”“天下第一人啊！！”“哦，几百年出一个啊？”疯书生对着手掰出三根手指，“三年！”“哦，我还以为五百年出一个呢！三年出一个，也就只比母猪下崽少一些呢！”“玉儿！”勒书生嘴上呵斥玉娘，面上却憋笑憋红了。


日子就这样，既单调又渐渐厚重的过去。又一日，大雪无事，闭门读书。勒书生背书，玉娘在旁监督，刚纠正了并被反纠正了几个字，就被几位旧日同仁唤去。晚些时候，勒书生回来，开心告知范老爹一家，他今日得遇父亲旧日同僚，得他荐书将往河南府台做个师爷，“还有，我告知京中朋友，这是他们赠我为玉娘做嫁妆的。”勒书生腼腆看玉娘，玉娘羞红面，扭身进屋帮书生准备赴任包裹。范老爹当时不语，第二日，在勒书生与朋友出去吃酒时，关上门和玉娘说：“你存的是公子蒙难贫农救，一朝金榜题名，奉旨成婚么？不成，这不是戏里头，你瞧瞧当官的谁没有三妻四妾，为了升官啥事不做，闺女你是好孩子，爹不会坑你，你不能跟他去。”玉娘听到前面脸就黑了，“凭啥不能？谁不知道我喜欢他，圣人还教我们从一而终呢。”老爹吸口烟，说道：“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这是你们的孽缘啊。你别看勒相公文章好，文章越好，越损命。。。天妒英才啊！”之前玉娘都只听街坊说老爹祖辈也有人读过书，受过熏陶，却从没信过，但是今日从老爹的神态里她不得不说这不是屠户莽夫能有的。


晚上，勒书生归来，喝的醉醺醺的，玉娘坐在旁边静静地做活。夜了，他醒来，半霎才叹一口气。“你怎么不说话？吓我一跳。。。”玉娘嗔道。“灯下看美人。”勒书生调笑。“呸！”勒书生也不反驳：“你跟我走么？”玉娘一惊，“你只带我走么？”“当然了！”“我看你指不定想着哪个胭脂花吧，秦淮八艳那种。”玉娘急匆匆说着。“嘿嘿，那是逢场作戏。”玉娘咬了咬嘴唇，“你会记得我么？”“？”“如果我不跟你走？”“又怎么了？”勒书生从床上爬起来，扶住玉娘。“老爹需要我，家里还有其他人，我走不开。而且我怕，我只是个粗人。”这有什么可怕的？你跟了我就是我的人，到时候我有了官职，就给你开脸，你就是姨太太。”玉娘脸倏地白了，声音颤抖，“我还是不跟你走了，家里离不开我。”说毕，出了屋。



钱元五年元月二十三，勒书生恋恋不舍离开范老爹家，与玉娘话别。入河南府，得遇赏识任纪要文书。几月中，他写书信与范老爹家，竟都无回应。四月，借扫墓名义，勒书生回访京城，玉娘一家人去楼空。

钱元七年，勒书生再度上京，恩科得中，放任济南府，家中娇妻爱妾奴仆同行。临行前，在玉娘旧屋前静静站了一刻钟。
在京郊另一个角落，田埂上，昨日玉娘今日刘嫂背着次子阿元劳作，她已很少想到曾经，想到勒书生了。

——改编自二月河的《乾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