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节】九岁的出发
小时候,远离父母,跟外婆两个人,在上海浦东的一个小镇相依为命。
每年寒暑假,我就一个人,坐着火车,往返于北京和上海之间。
离开外婆去北京的时候,我都兴高采烈地挥别送行的外婆,虽然车窗外的外婆,还在那里兀自唠叨着注意安全,看好行李,不理坏人等等事项。但,我的心,早已像小鸟,扑楞着翅膀,飞到很高很远的地方,飞到妈妈的所在城市的上空了。
火车一启动,音乐一响起,我就觉得,从那一刻起,自由美好的时光,全部属于我啦!
对面的叔叔阿姨冲我友好地笑,我也冲他们笑,纯真无邪的,惹人怜爱的。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要利用大人泛滥的爱心了。果然,他们喜欢跟我聊天,喜欢照顾我,还喜欢给我吃各种各样的食物。
火车上,我从不缺少玩伴,更不缺少关爱。有时,我还会即兴给大家自编自演一些舞蹈,博得热烈掌声,俨然成了火车上的小明星。
晚上的时光比较难熬,硬座硬梆梆的,有越坐越像石头的趋势。而走道上,座位空隙间,座位底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挤得满当当的,以各种姿势横在地上,呼呼大睡。从黑夜到白天的距离,此时漫长得看不到边际。
好在,我毕竟是个孩子,很容易疲倦,很容易入睡,发呆一阵子,我就朦胧睡去了。再睁眼,天色就发白了。
距离终点,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我就开始频频看旁边叔叔的手表,在心里默数着秒数:一、二、三、四、五……我知道,只要连续数上三千六百秒,我亲爱的爸爸和妈妈,就会出现在车窗外啦!
相聚的兴奋场面,在此不再细表。
这里,我要说说外婆给我带的行李。我每次出发,都像回乡探亲的人,身后是一大串的大包小包,大部分都是食品,有外婆亲自包的粽子、圆子,做的熏鱼、小菜,还有只能在南方才买得到的新鲜蔬菜……
每次我刚走,外婆就会发电报给爸爸妈妈,通知他们车次车厢和接的时间。他们来接我,顺便就接走这一大堆的行李。我的全部工作,只是负责在火车上看管好它们即可。
然而有两次,电报出了点问题,爸爸妈妈根本没收到我第二天要到的消息。
结果,火车准时到达站台,所有人都走光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加上身后一长串的包。
我这个委屈哟,这个难过哟,还以为爸爸妈妈不要我了,眼泪,滚在眼眶。
伤心了几分钟,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我抹了把眼泪,倔强的我,决定,自己回家!
最大问题是,我怎么搬动这么多的行李呢?数了数,大大小小一共九个包!我心里埋怨外婆:干嘛总有那么多的东西要装?北京什么买不到嘛!
我想了一个笨办法,轮流拖它们,先把第一个包,拖到三米外,再跑回去拖第二个,再拖第三个……循环往复跑一遍,就和九个包一起,前进了三米呢。我得意。
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如潮涌来,又退去,火车站外,一个奇异的景象: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拖着一个沉重的大包,在她前方,还堆着八个大包!
家离火车站,步行大约半个小时。我满头大汗地走了至少一个半小时(庆幸,九岁的我,至少还认得家)。
成就感和自豪感,就在我摁完门铃,爸妈拉开门,惊呼一声的刹那。
第二次,又发生没人来接我的状况时,我变聪明了。
我央求火车上认识的一个大学生叔叔(在我心里,大学生肯定是好人),帮我叫了辆三轮车,把十个包,妥帖安置到车上,然后,我坐车回家。到家后,爸爸付钱。
童年记忆的甘美,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恬淡袭来。九岁的女孩,九岁的快乐,九岁的期盼,九岁的勇敢,真不敢相信,那就是我。